公关危机天圣制药案掀重庆医药反腐风暴

倍酸公关

（图片来源：全景视觉）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张晓晖 从2017年8月份两位三甲医院院长被调查开始，重庆市卫生、医疗、制药领域正掀起一场反腐风暴。

2017年8月以来，重庆已有四家三甲医院的院长陆续落马。经济观察报查阅重庆纪委、重庆监察委员会的官方网站并向相关部门求证之后，目前已被调查的人员名单是：重庆市涪陵区中心医院院长王晓波、重庆市南川区人民医院院长李剑平、重庆医科大学校长兼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院长雷寒。

经济观察报记者2018年5月22日采访重庆市垫江县人民医院对外办公室了解到，该院院长马明炎涉天圣制药案，已被带走调查。目前，此事尚未见到官方的正式通报。

此前的2018年4月，位于重庆垫江县的天圣制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002872.SZ，下称天圣制药）董事长刘群和总经理李洪，被监察部门先后留置，协助调查有关案件；公司副总经理李忠被刑事拘留。刚上市一年，三位高管均不能履行职务，这种情况在上市公司中颇为鲜见。

此外，根据重庆纪委监察委披露，2018年5月17日，重庆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党组成员罗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5月19日，重庆粮食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副书记、董事、总经理李光金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这两名被调查的官员均曾出任过垫江县委书记，在垫江县任职的时间较长。

天圣制药招股书显示，在2014年-2016年连续三年，重庆市垫江县人民医院、重庆市涪陵区中心医院、重庆市南川区人民医院位分别列天圣制药第二、第三、第四大医药流通销售客户。

天圣制药三位高管与其上述几家医院的院长相继卷入这场风暴眼，相关调查仍在继续发酵。

最新卷入者

经济观察报记者就上述案件的相关情况拨通天圣制药董秘办公室固定电话采访，受访人士表示：公司目前生产经营正常，相关问题请见公告披露。

垫江县人民医院的官网显示，马明炎的最后一次公开活动停留在2018年3月9日看访该院离休干部贾巨莲。

4月3日，由天圣制药公告曝出董事长因个人原因被相关机构要求协助调查。之后的公告中显示，天圣制药董事长刘群是在3月24日被有关机关留置。

4月26日，由垫江县卫计委主任陈云峰带队，在垫江县人民医院1号楼多功能厅召开垫江县人民医院2018年全面从严治党暨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会，垫江县人民医院领导、中层干部近150人参加，此时马明炎已经缺席。

5月22日上午，经济观察报记者拨通垫江县人民医院对外办公室固定电话，其表示院长马明炎因为天圣制药一案已被留置调查。

2016年，曾有人在网上匿名发贴反映马明炎涉及腐败问题。

在天圣制药的招股书中，垫江县人民医院是天圣制药的发起人和出资人。

重庆工商局的原始档案显示，刘群通过其控制的重庆长龙药业实业公司出资60万元人民币，垫江县人民医院出资40万元人民币，于2001年6月注册成立了重庆通和垫江制药有限公司（天圣制药的前身，下称通和垫江）。

2002年8月，垫江县人民医院对通和垫江增资600万元；2003年3月，垫江县人民医院又对重庆天圣制药有限公司（天圣制药前身，下称天圣有限）增资384万元。

2003年8月8日，天圣制药的一份股东会议纪显示，马明炎被选为天圣制药的监事，成为天圣制药新一届监事会成员。

2017年末，全国人大草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草案)明确规定：医疗卫生机构应以公立医疗卫生机构为主导，而政府办公立医疗卫生机构，不得与社会资本合作举办营利性机构。且公立医院不得举债建设，要严格控制公立医院对外投资。

垫江县人民医院还于2000年8月出资400万元参股了刘群控制的另外一家制药企业重庆长龙天圣药业有限公司（下称长龙天圣），垫江县人民医院拥有长龙天圣40%的股权。但长龙天圣于2003年3月，被通和垫江吸收合并。两者合并成为天圣制药的前身天圣有限。

最终，垫江县人民医院持有的股权在2010年垫江县清理医院对外投资关系中退出。

尽管如此，垫江县人民医院仍然和天圣制药有着交易往来。

2016年度，天圣制药的医药流通前五名销售客户中，垫江县人民医院以1.65亿元位居第二位，占天圣制药医药流通总销售额的11.17%；2015年度，垫江县人民医院位居第二大销售客户，金额是1.32亿元，占比为10.42%。2014年度，垫江县人民医院仍然是天圣制药第二大医药流通销售客户，金额1.2亿元，占比10.08%。

天圣制药销给垫江县人民医院的产品主要有：银参通络胶囊、延参健胃胶囊、血塞通注射液、红霉素肠溶胶囊、小儿肺咳颗粒、葡萄糖注射液等等。

关联医院院长相继被查

2017年8月10日，重庆纪委、重庆监察委员会公布，重庆市南川区人民医院原党委副书记、院长李剑平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和公职。重庆纪委对李剑平违纪的描述之一是：串通医药企业老板，以权谋私，大肆敛财，严重侵害了群众利益，且在党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敛、不收手，性质严重，影响恶劣。

重庆一家三甲医院的知情人士向经济观察报透露，纪委通报中所指的医药企业老板，就是天圣制药董事长刘群。

一名关在监狱中的在押犯曾肖宾（南川区人民医院中层干部，于2012年被南川区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1年）于2015年对李剑平发起了实名举报。

曾肖宾发文称，李剑平为其带头大哥，2005年当上院长后，将南川区人民医院所有药品耗材都交由重庆长龙医药（即刘群的长龙集团）来销售经营，该公司8年来完全垄断了南川区人民医院的大部分供货渠道，对医院的药品定价等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2017年底，重庆纪委公开了李剑平的忏悔书和视频。

面对物欲世界心理失衡，折射出人生观、价值观的错位。对于和商人的关系，刚开始还是有所提防，开始还说借，认为钱不多，还上就行了。后来看到我说一句话他们就赚了这么多，也就心安理得不想还了。当然这些关系后来都逐渐变成朋友、兄弟伙，相互得利，形成利益集团，什么资源都可以共享。李剑平在忏悔书中所写的商人，其中就包括天圣制药董事长刘群。

天圣制药的招股书显示，南川区人民医院于2014至2016三年中为天圣制药的第四大医药流通销售客户，2016年度天圣制药对南川区人民医院的销售额为1.05亿元。

2017年8月28日，重庆纪委、重庆监察委员会公布，涪陵区中心医院原党委副书记、院长王晓波严重违纪被开除党籍和公职。重庆纪委表示：经查，王晓波违反国家法律法规规定，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财物，涉嫌受贿犯罪。

天圣制药招股书披露，涪陵中心医院与天圣制药同样存在大量关联交易，其中2016年度的关联交易为1.48亿元人民币，位居第二位。同时，涪陵中心医院也曾为长龙天圣的出资人，在2002年10月时，以250万元出资成为长龙天圣（重庆长龙天圣药业有限公司）第三大股东。

2014至2016的三年时间里，涪陵中心医院均为天圣制药第三大医药流通客户。涪陵中心医院从天圣制药购入的药品品类，与垫江县人民医院基本相同，对天圣制药的历史前身，亦有参股投资行为。

2018年5月13日，重庆纪委、重庆监察委员会披露，重庆医科大学原党委副书记、校长雷寒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简历显示，雷寒于1996.011999.05任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1999.052000.11任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主持行政工作）（1999.10评为教授、主任医师）；2000.112004.09任职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院长；2004.092008.01任职重庆医科大学党委副书记、校长。

被调查之前，雷寒已到退休年龄，任职重庆医科大学教授。目前，未有证据显示雷寒与天圣制药案件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另外，2013年4月的天涯网和新浪网上，有网上举报指向天圣制药的第一大客户重庆三峡中心医院。

2014至2016三年间，三峡中心医院均为天圣制药医药流通客户第一名，销售金额每年超过4亿元。

在最近两周的时间里，经济观察报记者通过三峡中心医院对外办公室、院务部、宣传办公室电话多次尝试联系该院院长张先祥未果。

两位官员被查

2018年5月17日，重庆纪委监察委网站披露：重庆市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党组成员罗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罗德于1962年7月出生，四川营山人，现年56岁。其简历显示，罗德于2008.122009.01任职重庆市垫江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理县长；2009.012011.08任职重庆市垫江县委副书记、县长；2011.082012.01出任重庆市垫江县委书记；2012.012016.07任重庆市垫江县委书记（正厅局长级）。

罗德在垫江担任县长、县委书记的时间达8年之久。

这8年正好是天圣制药在垫江的高速发展期，刘群和他的合作伙伴李洪，经营天圣制药从1000多万注册资本金变成了年营业额破10亿元的拟上市公司。

5月19日，在罗德被查之后两天，重庆纪委监察委公告：重庆粮食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原党委副书记、董事、总经理李光金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李光金的简历显示，李于1955年4月出生，重庆忠县人。2006.112011.08任职重庆市垫江县委书记，被调查时已经退休。

罗德与李光金在 2008.12至2011.08期间，分别为垫江县长和县委书记。目前，尚无法确认罗德和李光金接受调查与天圣制药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刘群发迹和天圣制药IPO

2017年5月19日，天圣制药以代码002872.SZ在深交所挂牌上市。

招股书显示，天圣制药发行前，实际控制人刘群持有天圣制药43.17%的股份，发行完成后仍将持有天圣制药32.38%的股份。

目前，天圣制药处于重大资产停牌状态，按照停牌前65.83亿元的市值来计算，刘群的身价为21.3亿元人民币。

在官方简历中，刘群出生于1965年9月，中国国籍，无境外居留权，农业推广硕士，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曾任四川省长寿县双龙中学教师，现任重庆市垫江县桂溪镇石岭村村委会主任，天圣制药董事长，重庆长龙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文中称长龙集团）董事长，重庆市第四届人大代表，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中国化学制药工业协会副会长，中国医师协会肛肠分会副会长。荣获全国劳动模范、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全国扶残助残先进个人、重庆市抗震救灾先进个人、重庆市劳动模范等荣誉。

经济观察报记者调查发现，刘群的发迹并不是在垫江，而是从长寿开始。

1994年，刘群出任法人代表的重庆双龙医药科技实业有限公司（长龙集团前身）在四川省长寿县（当时重庆尚未直辖）双龙中学以校办厂的方式设立，主营中西成药，兼营化学原料。注册资本金为57.5万元。

长寿双龙中学出具的人员证明显示，刘群时年28岁，出任公司经理兼法人代表。1995年，重庆双龙医药科技有限公司更名为重庆长龙药业实业公司（亦为长龙集团前身，下称长龙药业）。

由于效益良好，1997年10月25日，长龙药业申请变更注册资本金为533万元。并且，刘群把长龙药业迁入位于重庆南坪的经济技术开发区。

2001年7月18日，长寿县体制改革办公室对长龙药业的企业改制出具公函，同意解除长龙药业业与长寿县双龙中学的挂靠关系，由全民所有制企业改制为以刘群、邓小军等自然人为股东的有限责任公司。长龙药业注册资本金4100万元，刘群占股90%，邓小军占股10%。

至此，刘群成立长龙药业，积累到第一桶金。之后，长龙药业变更为重庆长龙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文中称之为长龙集团），刘群是长龙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2001年10月，刘群前往垫江县，设立重通和垫江。

因为在2000年的时候，刘群和垫江县人民医院已经出资设立了一家名为重庆长龙天圣药业有限公司（文中称长龙天圣）的企业，注册资本金1000万元，刘群的长龙集团持股60%，垫江县人民医院持股40%。

通和垫江的持股比例，仍然按照六四开，成立之初注册资本金为100万元，刘群占股60%，垫江县人民医院占股40%。

在十几年前，公立医院还可以对外投资制药企业，并占有股权，时至今日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因为在这过程中容易产生风险：医院本身是制药企业的销售终端，面向病患，一旦形成利益链输送，那么利益受损的就是公众。

2002年，刘群找来一名自然人股东汤宗钢，并将通和垫江改名为重庆天圣制药有限公司（下称天圣有限），天圣有限由汤宗钢出任董事长。此时，李洪也作为副董事长进入了天圣有限。

2002年11月，天圣有限合并吸收长龙天圣。2003年8月，天圣有限的董事长由汤宗钢变更为李洪，李洪同时兼任总经理。

汤宗钢写了一封离职信，他是刘群和垫江县人民医院从西南药业挖过来的。我对那种朝令夕改的命令与服从或者玩弄权术、仅相信个人的脑瓜而不依靠团队共同的努力来运作企业的理念难以苟同。汤宗钢在辞职信中如此写道。

2007年，天圣有限改制成为股份公司天圣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注册资本金增加至8500万元人民币，股东包括：长龙集团、刘群、垫江县人民医院、李洪等49名。

2010年9月，为理顺企业与医院的关系，垫江县人民医院将其所持天圣股份股权全部转让至垫江县财政局下属国有企业重庆市康士鑫商贸有限公司，从此退出天圣制药。

此后，天圣制药历经数次增资和股权变更，于2017年3月6日向中国证监会递交IPO申请，并于2017年3月9日首次披露招股书。

2017年4月10日，天圣制药IPO获得证监会批准。

2017年5月19日，天圣制药在深交所上市，公司市值过百亿。

一年之后，天圣制药董事长刘群被被有关机关留置后，5月5日，天圣制药总经理李洪被有关机关留置。5月14日，天圣制药公告称，副总经理李忠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5月7日，天圣制药因信披问题收到了深交所的监管函。

在此前后，重庆多名三甲医院院长被调查。

近期，两任原垫江县委书记被调查。

重庆卫生系统的反腐警钟敲响。

在给记者的回复中，天圣制药表示，目前公司不知道董事长刘群、总经理李洪，是否会提交辞呈，后期如果有变动，将如实公告。